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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从贼(6 / 7)

阿兄的好意。”?

王嘉道,“我也不需要你领会我的好意,明天你就随家里的船滚到扬州去。”?

王昙一呆,想到那位名士岳父节镇合肥,不由心中生疑:就是郗氏要往建康送嫁,直接走水路也就是了,何必先去扬州,反而在江北勾留?他总感觉那位郗鉴的名字听着耳熟,王昙屈膝坐着,脚踝抵着身后,忽然一个机灵想起来。当时王嘉抱着他在江北逃荒,遇见流民军时,口中求见的名号是——

高平郗将军。

郗鉴手中有人有粮,王昙首先想到,朝中出了什么事情??王嘉见幼弟的面色疑而转惊,很快连血色也褪尽,他自己许是不知道,但是当他想到渡江时,神情变色,那种情态是孤独而显眼的。王嘉终于是心软,又温声安慰他道:?

“是使你出去增长见识,并不是又要送你去哪里,你的长姊、姊夫也会在船上。”?

王昙心中翻覆难安,只问,“姊夫不是会稽县令么?他擢升了?他们时候回建康的?”

王嘉笑道,“你平素敏锐,何不猜猜看?”

王昙怔了一怔,半晌也笑,“阿兄,你看我如今的样子,敏又有什么益处?”

王氏一行人出门迎亲,以王姐夫、王锡为首,直到上了船,大约到了第一日夜中,才有仆婢引王昙去拜见长姊。他低头钻进王道茂的船舱,越过帘子,便闻到一股奇异的浓香,混着昏昏朦朦的烟气,几乎将舱室中桐油的气味都压下去。

他很清楚自己闻到了什么,顿时惊得连心跳也漏了一拍。他心思重重地屈膝拜下,抬起头来,却看到长姊正在外舱中,直身正坐,面孔肃然。王昙看到她目光炯炯,虽然积年未见,神气也没有消减,显然不是常日行散之人。他心底顿时升起一阵莫大的庆幸,那一阵忧虑落下去,胸膺中一下子变得空荡荡、轻飘飘的。王道茂不知听说了什么,只是蹙眉打量着他,许久,才冷笑道:

“你这几年来,实在是长进得很。”

王昙近来做下的好事太多,实在不知道长姊具体是在说哪一件事。他被长兄训斥时尚只是害怕,如今连王道茂也知道了他的情形,他顿时窘迫起来,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。王道茂轻轻一叹,终于只是向他招了招手:

“过来罢,上前些坐。”

王昙低着头,自己扯着坐席向前挪了两步。王道茂皱一皱眉,他连忙又向前挪了两步,最终挪到长姊的案前。王道茂定定地盯着他的面孔看了一会儿,轻声说道:?

“你也长大了,怎么还是瘦得这个模样?”

船舱内的静默如同将沸未沸的酒,随着江水的摆动而上下起伏着。忽然怦然一声闷响,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,从隔板后又转出一人,褒衣博带、头顶高冠、双手托着沙盘、阔大的长袖落在肘弯,甫一露面,舱中的散香酒气顿时浓郁起来。那人笑吟吟地走到外室,与下首的王昙打一个照面,先是一愣,随即缓缓地转了面色,意有所指地说道:

“这就是你那个小弟弟?”?他自顾自地在王道茂身边坐下,托着沙盘给她观看。王道茂在他手上一推,避开沙盘,向王昙介绍道,“你姊夫。”王昙尚未重新拜见,王姐夫已是摇着头说道:

“分明是有了好消息,我才出来。你看这次扶乩,李道长说,你那伯父这次也成不了事,他寿数不永了。”

王道茂偏头向沙盘上看了一眼,王昙眼前轰然一响,他问:

“什么伯父?哪一个伯父?”

王姐夫看了看王道茂,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,虽然奇怪王昙百事不知,但也闭口不再谈论,捧着沙盘,起身就要返回内室。王昙倏然起身,一把抓住王姐夫的胳膊。他扑得太疾,那沙盘一倾,白沙与尘土纷纷扬扬地撒起来,洒进他的襟中。他咬着牙根说道:

“王仲又发兵了。”

王姐夫这才叹道,“是呀,我们出来这两天,大概他们得到石头城了。所以我们才往西躲,去江北搬救兵。道茂,我说你王氏子文才武功,怎么这弟弟养成这样?他也十六岁了,竟不知时事么?”

王道茂又与王姐夫说了什么,往来的话声,嗡嗡地从他耳边略过去。王昙猛然抬起头道:

“我要回建康。”

王道茂道,“临行前,大郎与我说,倘若你在船上生事,就把你捆在舱中,捆到叛乱平息为止。”

王昙眼前也是王嘉送别时言笑晏晏的模样,一时又是他一身戎装,在金殿上拔出长剑,一时又是登基了的太子,许多的场面中,终于又是一句“我不是要送你走”。他张了张嘴,却发觉自己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。王姐夫丢了沙盘,一把揽在王昙的肩上,搂着他向隔板内走:

“听你家人说你在家里甚攻《南华》,我还要向你引荐,我在任上结识的一位李道长,已经有八百岁的修为……”

王昙踉踉跄跄地被王姐夫带进舱室,前襟中漏进的白沙硌得他浑身发痒。他一晃眼,看到昏暗的船舱中竖起的明烛,直直地向上燃烧着,何等耀眼明亮。他转过头来,仰脸看到王姐夫颊边的颧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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