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那种青涩与懵懂,一直被她深深藏于心底。她以为和苏暮雨的再见应当如君子之交那般,两人可以相视一笑,随意且熟稔地坐下喝茶,她说 ,他偶尔回应。但事实证明,让你情窦初开的那个人是经不起再见的,年少时的心动汹涌又炙热,它虽然没能一直澎湃下去,但仍旧会在某一个契机出现时让你的心再起波澜 。这种波澜已不是最初的怦然心动,但无可否认,它在心房猛涨。“苏暮雨 ,”后知后觉,浑身经脉颤栗的痛苦随意识的清醒而涌入神经,这是四年之前她几乎日日夜夜都在经历的痛苦,本该早就习惯,但四年平稳日子过下来之后,身体里存的抗体难免懒散了不少。还是有些……难以忍受。眼尾因痛苦微微发红,她像只瘦弱的小猫一样整个人缩在被子里,一双眼染上了些许泪意 ,水光一样映着苏暮雨。“我有点疼。”手腕有些吃力的抬起,似乎想确认眼前之人是否是真的存在。素白的指嫩如葱,莹如玉,圆润的丹蔻带着淡淡的粉,无可否认,这是一只极美的手。当它微微颤抖,像触摸光明一样去触摸你时,天下没有谁能够心如止水。至少,苏暮雨不能。他先一步握上了那只手,莹白的皓腕纤细非常,只要他轻轻用力就能折断。两人的手心竟都是冰冷的,像两个同时在淋雨的人相互依偎着取暖。“对不起。”他腹中有千言万语想说,但言语仿佛经过九九八十一劫,削减了无数次后,只剩下这几个字。昌河的阎魔掌,雨墨的霜玄掌,唐门残余的毒,还有药力反噬。他无法阻止,甚至还要站在对立面。苏暮雨将藏于心底的悸动和痛苦压下,握住林朝朝的手滑下脉搏 ,闭上眼专心为她压制痛苦。“不必了,”林朝朝用眼神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,四年不见,他浑身的气质愈发低沉,愈发内敛。眉宇间的风霜比当年更甚。“早晚会习惯的痛苦,没什么的。”林朝朝轻轻转了转手腕,缓缓抓住了苏暮雨的大拇指,然后收紧。指腹上厚厚的茧有些硌手。苏暮雨由着她攥紧自己的拇指,甚至还轻轻晃了晃。“何况几日之后还要接脉,现在这点疼全当提前适应。”她虚弱的笑笑,眉梢微扬。“倒是你,竟然还敢折返回来……”林朝朝稍稍舒展开的眉眼收了起来。“你,”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的林朝朝猛然反应,眼前人不该出现在这里。“你……不该来这。”忍着痛掀开被子,深吸一口气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被这副破烂身体拖累,差点摔回去。
“当心!”苏暮雨连忙一只手把住林朝朝朝的肩头把她摁回去,“你身上有伤,别起来。”“嘶——”人体经脉连通全身,如今受损难以支撑其身体的肌肉运作。林朝朝只是动了这么一下便觉浑身七经八脉各自出走,痛苦异常。远山一样的细眉皱在一起,林朝朝双手并用拉住苏暮雨摁在她肩上的那只手,重重摇头。“你不该回来,一旦被人发现 ,”她急喘了几口气,用力把苏暮雨推开。“你走不出雷家堡。”她也不想雷家这些人和苏暮雨对上,结果只会两败俱伤。“小朝,”苏暮雨不忍推拒林朝朝,顺势松了手,从床边坐起。“我……”当然知道折返雷家堡凶险无比。只是……想再见见你。但这些话他不会说出口。“不会,”杀手除了追踪,潜行自然也是必修课。苏暮雨垂了眼眸,轻声道:“你的经脉,我会尽力帮你寻药。”她身上这些伤即使经过治疗也会大损元气,对她的寿命没有好处。他所能为她做的,仅有如此了。“多少年的老毛病,不过是练不了武而已。”林朝朝说着轻轻咳了两下,肺脏便一抽一抽的疼。“你还能不清楚我的伤是如何来的吗,无需寻什么药,你现在快点离开 ,我总不会有什么事……咳咳,”愈发心急,林朝朝生怕苏暮雨被人发现,她撑不起身子,只能尽力压低了声音:“若可以,带着我给你的东西去望雪居,我们许久许久,没有见面了。”四载光阴,她曾在最初分别后日夜描绘此人的容貌,午夜梦回之时一遍一遍书写名字。尽管当初的萌动早已消退,但陪伴和相处的记忆却像酒一般心里发酵。林朝朝说不准现在的自己对苏暮雨的心思是如何,她只可以确定这种感情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。但可以肯定的是:苏暮雨对她 ,真的很重要。“……好。”苏暮雨默默攥紧了手心,半晌才低沉地开口。“你……”只需等一等我。“什么人!”门外突兀的惊喝声让林朝朝心脏猛一停,她忙撑起一口气想爬起来,却被苏暮雨再次制止。他看上去比林朝朝冷静多了,仿佛早有预料一般,缓缓从袖中抽出了那把长虹细剑。“不会有事。”安抚性地拍了拍姑娘的肩膀,他道:“我能走,也不会杀他们。”